|
本帖最后由 tintin8 于 2009-8-14 10:28 编辑
可爱“忧伤”的飞行员大叔
南方都市报:你翻译的第一本圣埃克絮佩里的书是《玫瑰的回忆》,在译后记中,我看到这样一段文字:“忽然有一种念头,觉得这本书就是我的,我一定就是它的中文译者”,圣埃克絮佩里的文字有着怎样的魅力以致会让你有这样的占有欲?
黄荭:《玫瑰的回忆》是我在2000年收到的圣诞节礼物,一位法国朋友送给我的,我拿到手后看得很快,看得也很投入。圣埃克絮佩里是我一直以来很喜欢的法国飞行员作家,他的文字有一份既崇高又稚气的美,像高山上的空气,干净,纯粹。看完《玫瑰的回忆》,我认为这本书就应该是由我来翻译的,于是立即与出版社的朋友联系,给他介绍这本书,给他寄书评。出版社审查通过后,便是联系买版权;买了版权后,同学就给我挂了电话,说:“是你的书了,你现在就可以译。”我知道它会是我的,它果真是我的。
我后来认真想了想,圣埃克絮佩里吸引我的地方,并不仅仅是他独特而纯净的文字,更多的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上所体现出来的对梦想的追求。飞行员在20世纪初还是一个非常冒险的新职业,需要勇气、激情和很强的责任心,邮航和日后在非洲、美洲开展起来的夜航、民航和二战期间的战斗侦察飞行无一不是一次次对生命的考验和对自我的挑战。圣埃克絮佩里身上也还有一种孩子气和率性,或者因为自己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他对友情、对爱情、对人生的认识都存有某种天真和深刻的悖论,让我感觉很真实,这种和我发生联系的真实感迅速俘获了我。
南方都市报:作为一名译者,你对圣埃克絮佩里的生平似乎比对他的著作更感兴趣?
黄荭:这是传记作家的一个普遍问题,尽管我只是一名翻译者,但是我同样有着难以抑制的好奇,从我写作的翻译后记就可以看出,我对圣埃克絮佩里的创作轨迹的兴趣并不是太大,我更注重他的充满故事性的人生、传奇辉煌的事迹、纷纷扰扰的激情,甚至很多“着边际”和“不着边际”的八卦。我承认我比较喜欢八卦,八卦说得好听些是对他人、对世界的一种好奇,一种关心,我属于触角比较多的译者,我的译后记通常也都比较“八卦”,比较自以为是。
我觉得好奇没什么不好,朱熹的“道问学”就是一种探究的学理。好奇却憋着,不是我的性格。当然什么都有度,我们要不偏不倚,“中庸”地“八卦”。不过我最敏感的还是文字,有一种戒不掉的“读瘾”,而翻译在我看来只是一次深度的阅读。
南方都市报:在2004年出版《小王子》时,你就说“这样的翻译是一种告别,和过去,和一个作家”。显然,你的告别并未成功,为什么要接受出版人楚尘组织出版他的全集?
黄荭:如果不是出版环节出现了几个意外,这个告别式或许在3年前就已经顺利完成了。当时答应楚尘翻译《小王子》以及主持全集的翻译工作,大概是在2002年,答应下来才发现这个工作非常庞大,翻译《小王子》并重新按照原作者的插图把每幅画都重新画一遍,这并没有花掉我太多时间,但组织这么庞大的全集的翻译让我在之后的三年里,时不时地会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翻译《小王子》,对我而言只是了却自己个人的一个有些孩子气的心事,对过去的自己和一个作家道别,但是,在全集的翻译中,我必须去和多名译者、出版社沟通协调,这就不再是我的个人行为。
2005年江苏教育出版社原定的出版计划就已经是出版全集,当时的设计也很别致,出11本单行本,合并起来书脊上是飞行员的一个头像,很有创意的设计。结果第一批出了三本后,江苏教育出版社就不准备再出。于是楚尘又帮忙联系另外几个出版社,也就促成了这次的出版。
出版圣埃克絮佩里的全集是一件曲折的事情,尽管他的《小王子》畅销多年,但是圣埃克絮佩里对我们而言还是一个相对陌生的作家,对市场更是如此,我一直认为翻译圣埃克絮佩里全集是一件让出版社亏本的事情。
圣埃克絮佩里带给我高空的眩晕
南方都市报:作为这套书的主编,翻译的工作顺利吗?
黄荭:我自己的翻译工作很顺利,因为一开始分工我就给自己安排了翻译《小王子》和《人类的大地》,能够遇到自己喜欢的作家,自己喜欢的文本,是再理想不过的事情。后来为了帮其他译者赶翻译进度,也译了一部分的《杂文集》和《堡垒》中的片段,因为时间的问题,就难免有些焦躁,这种焦躁或许会不自觉地体现在翻译的文字上。
我们的工作遇到最大的困难,还是全集本身对我们这些译者提出的挑战。全集中像圣埃克絮佩里的随录是笔记式的私人文本,《堡垒》是作者未竟的遗作,这些文本保留了所有“未完成”的特征和片段随意的真实原貌,这也是我把第二卷(包括《杂文集》、《写给战争》和《随想录》三部作品)取名为《镜子的碎片》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作为充满着哲学思考的“圣经式”作品《堡垒》于1936年开始创作,持续到作者去世都没有最后完成,在这本书中作者对理想、人性、道德、幸福等最本质的形而上的问题作了深刻的探究。他的“行动哲学”和心怀天下的忧患意识和责任感都明显地打着时代的烙印。《堡垒》的诗性和思想性都很强,有些地方难免晦涩费解,这无疑给文本的理解和翻译带来了很大难度。以前出版的几个《堡垒》的译本都是节译本,这次我们硬着头皮翻译了一个全译本。可能翻译会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译者们至少都很负责,尽了自己的努力。
南方都市报:做完圣埃克絮佩里的翻译工作,你“感觉到高空的眩晕”,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黄荭:做一项比较大的事情,你总会有一些晕感。圣埃克絮佩里是一名飞行员作家,他的很多文字是飞行的体会,他在高空的感觉也给了我同样的感觉。尽管圣埃克絮佩里有时会是一名不太好的飞行员,他会在飞行中发呆,但是,没有一个作家会像圣埃克絮佩里那样,飞行和写作会有如此紧密的联系。他的世界是单纯的:飞行、风暴、孤独和征服。征服黑夜,征服恐惧,也征服自己内心的脆弱。
对圣埃克絮佩里来说,飞行不仅是一份职业,它也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存在的必需。在天上,他是飞翔的天使,人和飞机合二为一,他拥有俯瞰大地的视野,“神”的视野。圣埃克絮佩里从来都不认为作家是他的职业,从他的文本中,我们就可以看到,飞行给他提供了一个认识这个世界的角度,他所有的体验转化为了文字,可以想象,如果他没有在天空的体验,是不会有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他的文字。他不能做专职作家,他不属于坐在屋子里挖掘内心的人,他不是普鲁斯特式的作家。他的作品让读者觉得很神奇,其实这都是他的亲身经历,是他生活过的,他感受到的,读者之所以对他的生平感兴趣,我想是因为那里有作家的原始素材。
显然,圣埃克絮佩里为飞行也付出了代价,当时的飞行危险系数非常高,和现在不一样,现在飞行员只是看着一堆仪表,圣埃克絮佩里在当时是一名从事危险工作的手工艺者,他也为之付出了生命。
我们对圣埃克絮佩里了解非常不够
南方都市报:我注意到你的同事许钧在一篇名为《圣埃克絮佩里的双重形象在中国的解读》中提到:“圣埃克絮佩里作为一名作家,评论界和一般读者对他的评价并不一样,前者比较看重《夜航》等作品,而后来则偏重于《小王子》”,米歇尔·莱蒙在撰写《法国现代小说史》中,对《小王子》只字未提。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分歧?
黄荭:应该说法国传统文学批评界对文学作品的评价最看重的就是作品的原创性,比如写作手法、比如对人生和现实境域的现代阐释等等,在这一点上,《小王子》似乎并没有太大的艺术创新特色,他采用的形式是“童话”和“寓言”,他的感悟和教诲也非常传统,可以说非常朴实和纯真。《小王子》没有复杂的故事,没有崇高的理想,也没有深远的智慧,它强调的只是一些本质的、显而易见的道理,唯其平常,才能让全世界的人接受,也因其平常,这些道理都容易在生活的琐碎里被忽略,被湮灭,被视而不见。
《小王子》的好处在于它简单而隽永,很少有谁可以用那么少的文字说出自己那么多的心事,其实人生就那么简单,简单得让你觉得可怕,读一本书就仿佛看到了路的尽头,你站在紧闭的门前,没有人听到你敲门,或许你只是站在那里,举着手,犹豫着,就这样站了很久……而《夜航》、《人类的大地》、《堡垒》这样的作品从创作的技巧和内容的角度都比《小王子》更符合文学批评的审美取向。这或许也是专业读者和普通读者的一个差异,专业读者会考虑文本之外的很多因素,而普通读者只需要有共鸣。
南方都市报:《小王子》是圣埃克絮佩里身前最后一部作品,也是最有影响的作品,以致大家提到圣埃克絮佩里时,首先想到的就是《小王子》,他的其他作品为什么会被一定程度地遮蔽?你认为组织出版他的全集是必要的吗?
黄荭:在阅读和研究上偏重《小王子》是一种普遍现象,在法国也是如此,将圣埃克絮佩里作为研究题目的并不多,因为《小王子》的名声,使得圣埃克絮佩里的另外一面被遮蔽掉了,甚至那可能是更为重要的部分。
圣埃克絮佩里是一个非常清醒的人,西班牙内战时期,他到战地采访,他描述战争的荒谬性,在他的文章中,战壕里的战士疲惫而思乡,敌我阵营居然相互喊话,结果大家发现都是兄弟,真正的战争只不过就是一场骨肉残杀。圣埃克絮佩里的很多东西有着本能的人道主义,尽管他没有很强烈的哲学论述,他的方式是比较诗意化和个人的阐释。
他作为飞行员,他的勇敢,他对天空的痴迷,只是圣埃克絮佩里的一部分,圣埃克絮佩里是一位反法西斯的斗士,他在反法西斯战斗的间隙中创作了《军事飞行员》这样的战斗檄文般的小说,圣埃克絮佩里有很多的东西还有挖掘的潜力,我希望圣埃克絮佩里作品集的出版,能够为这样的挖掘提供一种可能。
本报记者 钟刚 实习生 杨一飞
《云上的日子》《镜子的碎片》《沙漠中的一口井》《小王子 堡垒》
并不能说陆智昌的设计有多好,封面装帧以朴素为主,四色灰调。给分集乱起名字行为草率值得鼓励。《夜航》翻译不错,小王子绘画可能是扫描问题略显粗糙,每本都定价很贵,48,58,59 三种价格。法国文学迷可以忍痛出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