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街头最后的修表匠——坚守30年,老表里有新表情 发表时间:2013-04-19 08:43:00 | 来源:四川日报网字体:[大][中][小] [打印][关闭] 小店墙上、桌上都是钟表。 小小修表店一开30多年了。 4月17日,63岁的黄邦兴戴上5倍放大镜,用发夹大小的镊子夹起一颗微不可见的零件放入表盘。定位、粘胶、表盖复位、对时,再用绒布擦拭手表,所有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好啦!”当他把修好的手表递给顾客,前后不过4分钟。 这是成都东城根街口的一家钟表修理铺,店面只有8平方米左右,极不起眼,即使居住在附近的居民,也不知道这里还有一家修表店。但它已经在这里存在30多年。黄邦兴也从毛头小伙子,成为花甲老人。如今,他已是成都街头为数不多的钟表修理匠。 拆装手表,几百颗零件只需1小时 钟表修理铺墙上,挂满各式各样的石英钟;两平方米大小的桌上,堆满了手表零件和修表工具,看上去很杂乱。不过,当修表的顾客前来,他总能迅速地从各个角落拿出需要的零件。 70岁的江文老太太表带松了,专门从燃灯寺街坐车过来找他修理,老人家说:“黄师傅手脚麻利,修表手艺也可靠,已经习惯修表就找他了。” 黄邦兴20多岁时,进入成都市钟表修配厂当学徒,主攻在车床上加工各种手表配件。不需要任何人督促,他在3个月之后,就能独自车出手表摆轴等各种精细配件。带他的师傅不久后找机会调到收入更高的修表门市,工人们还打趣了他好一阵子,说他“把师傅给挤走了”。 就这样,在厂里当了3年学徒工,黄邦兴熟练地掌握了各种手表配件的加工,也开始慢慢涉猎手表修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修配厂在成都设了好几处修理门市部,“如果在门市不能完成的修理,就得拿回厂里修。”而需要返厂修理的,往往是手表的核心部件受损,“比如摆轴或者齿轮尖断了,这时候就需要栽芯补尖。”所谓的“栽芯”,就是用比头发丝粗一点的钻子,在两三毫米粗的齿轮上打孔。纵使黄邦兴这样的老师傅,栽一个芯也要四五十分钟。 当然,如果只是单纯地拆装手表,就是小儿科了。一块表几百颗零件,拆下来密密麻麻好大一摊。黄邦兴从拆下来清洗油泥再到重新组装完毕,只需要一个多小时。找他清洗手表的顾客总会惊讶于他的速度,黄邦兴总会说得云淡风轻,“这是修表的基本功不值一提,我当学徒的时候就会了。” 当年小伙已是花甲老人。 火眼金睛,能辨认上百品牌 这天,黄邦兴的生意不错。上午短短1小时,就有5个客人进店。其中一位更是拿了两块表来修。“哟,你这是江诗丹顿和伯爵,一级奢侈品。”黄邦兴一边更换表带扣一边闲聊。几分钟后,他报出“5块钱”的维修费用,客人满意而去。 “其实这两块表都是高仿,我一拿就知道了。”多年修表经验,黄邦兴能辨认上百品牌,“劳力士、英纳格、瓦斯针、梅花这些进口名牌,以及后来日本的双狮、西铁城、丽确,中国的上海牌、海鸥表,我差不多都修过。” 在黄邦兴的记忆里,原来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国内就有一部分人开始戴瑞士名表了。黄邦兴还在车间工作的时候,就曾有朋友找他帮忙清洗过劳力士。 英纳格、瓦斯针这类当年顶级手表品牌的性能,他也十分了解,“瓦斯针的防震特别好,很不容易摔坏。”当然,这类名表价格不菲,“英纳格和瓦斯针要卖80多块钱,当年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才十来块钱。欧米茄贵一点,要卖100多元,在那个年代买的人相对较少。” 到了七八十年代,一般老百姓最爱的手表品牌自然就是上海牌了。黄邦兴说,那时候要是有一块上海表,那绝对要把衣袖捋高露出来。因为当年的上海表质量的确没得说,不锈钢外壳、全铜机芯,走时也十分准确。“那些年流行的‘三转一响’,其中就有上海表。” 即使到现在手表品牌满天飞的时候,黄邦兴也能接到维修上海表的生意。今年初,一个小伙子拿了一块上海表让他修理,“我给对方说老实话,这表修的价值不高,因为太老式了。结果人家说‘你不管,这表里有故事’。” 如今,一线手表奢侈品自有专门的维修点,黄邦兴的店鲜有机会见到百达翡丽、帝舵这类豪表。偶有人上门维修,他也能看出真伪,“好表做工的精细度一眼就能辨认。是不是真的金表或者镶的真钻,稍微懂行也能看出。”只不过,黄师傅碰上这种顾客从不点破。有一次,一个腆着大肚子的人拿了一块高仿的江诗丹顿找他修表链。等他提出修理费5元时,对方居然说没零钱只给了4块,“我照样让他走了,大家都不容易。” 最大心愿,盼儿子继承手艺 原以为现在戴表的人少了,钟表修理铺的生意会相对艰难,岂料黄邦兴的店铺,每个月除去1000元的房租,竟然也能有四五千元的收入。 “他修的表质量可靠!”江文老太太在等他修表的时候猛打广告。黄师傅嘿嘿一笑:“我们就靠技术吃饭,主要做回头客的生意。” 他打开抽屉,取出只有四五毫升大小的一个小瓶,“这是瑞士原装进口的表油。”这个小瓶,是他1985年在钟表修配厂领的,一直用到现在。黄邦兴保存的领料单上显示,这瓶表油当年价值6.5元,现在要几百块钱了。抽屉的另一角,堆满了各种电池,“有瑞士的,也有日本的,价格不一,一般人搞不懂。不过,我这里是童叟无欺。” 口碑有了,有的回头客还会把坏掉不想修的表送给他。黄邦兴的工作台下,一个生锈的月饼盒装满了近百块烂表。有瑞士梅花表,也有日本西铁城。他捋开衣袖,腕上戴的是日本双狮,“都是顾客不要了扔给我拆零件的。这款双狮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出产的,只是自动轴芯磨坏了,还需要洗油泥。没事的时候我把它修好、抛光,居然还能走,就戴上了。”有朋友笑他“捡表戴”时,黄邦兴却笑着说,“这些老款表,要上了年纪的人才能琢磨出个中滋味。” 如今,黄邦兴最关心的是如何把一身好手艺传下去,不致于他老了以后店铺就关门。“现在像手表专卖店招维修人员,都要大学毕业生了。一般的人也嫌修表生意不好做,技术难学,不愿意干这行。”他说,自己修理手表油丝、栽芯补尖的技术算是不错了,但表壳翻新、镀铬这种工艺也不会,“因为有些工艺只要不用,就会失传。” 幸好,他今年说服了自己从事环境监测的儿子继承衣钵,“他已经开始学了”,黄师傅欣慰地说。至于儿子会不会改行修表,他完全不敢奢望,“谁知道呢?也许再过十几年,成都街头就再也没有钟表铺了。” (吴晓铃) |